北大91級返校的微博上有學友感慨20年彈指一揮間。非常理解這種感受。我們現在多半還沒覺得自己有多老。隻不過面對這個不大不小的"20年"的時候,多少有些難以接受。畢竟大學進校到現在的20年恐怕是自己人生當中記得最真切的第一個20年。如果我們當中有人不返校的話,可能是自覺不自覺的不願承認自己不長的人生裡已經有了個20年的曆史。
這樣一個時候寫回憶顯得有點點老氣;不借這個機會回想過去,說說這二十年來的感受,一味說自己還在忙,也有些草率。畢竟我們在一個校園共同生活了四五年,帶了一些共同的種子離開了學校。至少我很好奇每個人身上的種子是如何綻放的。
關于軍訓
這幾天整理大學照片的時候,非常驚訝大學時代留下來的照片大多是在信陽照的,大多數的信是在信陽寫的。
我印象很深的是軍訓結束放假回到家的時候自己那種身輕如燕、體能充沛的感覺。這之後很多年都沒有體會過。
不管軍訓的淵源和價值,我願意肯定的是那些為我們這些軍訓學員付出很多的23隊隊長、教導員、區隊長和教員。現在想來,他們對于我們這些學生沒有好惡對錯評判,有的隻是要把工作做好的那份心,讓我們北大生安全順利的度過這特别的一年。這其實非常難能可貴。真的很希望能夠找到他們,知道他們現在的生活如何。
關于學業
畢業之後,每次告訴别人我是物理系畢業的時候,很多時候得到的都是驚歎。我既暗暗得意,有時也心虛,覺得自己名不副實,像是個假貨。
記得直到四五年前,我有時做夢還會夢見自己在大學裡撞上了杯具。場景通常是原子物理或者是數學分析課,快到期末考試跟前了,卻發現自己作業根本沒有做,也不會做。夢醒來了,才松了一口氣。就好像自己給客戶上訴,在二審終于扳回了原本輸的案子的那種僥幸。
在大學讀書,一個最大的感受是每個人的活法真是不同。象我這等天資平常的,一周至少五個晚上在飯堂吃完飯就帶着飯袋騎着破二八車到三教四教自習的,當年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隔壁的同學成天泡在計算機房,晝夜颠倒,最後照樣科科分數靓麗,直接去美國上MIT。後來更是發現很多在學校不顯山露水的,出了校門領導力十足,生龍活虎,所到之處,處處精彩。
前幾天偶然間在網上看到當年著名的留小辮子的胡續冬寫的關于北大詩歌的文章。他梳理了北大90年代詩歌的情況,點評了一些标志人物,講了講五四文學社的一點點前世今生。讀起來津津有味,尤其是看到"九一詩歌三套馬車"裡有我們當年經常在水房一起洗腳的哲學系劉國鵬,更是親切不少。感慨在自己每天奔波自習室的同時,同年級的一些童鞋們卻是奢侈的蕩漾在詩歌當中,用青春去思考和領悟。
現在說這些倒不是妄自菲薄,處處拿自己和别人做對比,找差距。隻是感歎自己做學生的時候,懵懂不知讀大學有不同的讀法。自己隻是用"自古華山一條路"的高考式方式,找尋下一步的方向,肯定難免困惑。幾年前我來到物理樓前,我仿佛象穿越一般,清晰的感受到二十幾歲的我自己騎車出東門往返物理樓和43樓的時候那種不知未來會如何的彷徨。
做學生的,往往不明白,考完一些試、讀完了一些書之後,路一定要自己走出來。沒有錦囊妙計和什麼考試保證我們從此幸福美滿。
有的時候覺得我們這些所謂70後的,命運對我們還算不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出國留學的,基本都有個碩士博士學位頭銜,找工作沒有太多掙紮,事業多有所成,養兒育女,生活安定;留在國内的,除非是那些極其沒有投資眼光或者極不願随大流的,基本都不是房奴車奴,事業生活都有一些殷實的底子。
所以,不管我們認為自己是否成功,我們的生活至少比較簡單,不那麼複雜。
有意思的問題是,未來的幾十年裡,我們這平平安安穩穩當當過了二十年的一代,要怎樣的工作和生活?
關于戀愛
校園裡的愛情,是個常說常新的八卦話題,當然也是個讓人有些心跳加快的話題,不管自己當年是否愛的自在。
我們這個年級的同學,大三之前鮮有公開在北大校園有女友的。後來發現很多人的太太居然都是自己的高中女同學!這也足見物理系男生的忠貞程度,或者窺見他們高中時代的風流潇灑。
當年進校的時候,我輩雄性的眼裡,卻無法看不見那些有很辣的女友勾肩搭臂出入42、43樓的男生。其中有一對人人皆知的校園情侶,後來被貶離校,現在想來自己當時卧談會談起此事的那種興奮,分明是嫉妒者的快意夾雜着一點惋惜和不平。
這裡還得順帶誇獎物理系的女生。人少,質量高(有點政治不正确)。我們這些吃不着葡萄的,有着自由在學三食堂一邊吃着以土豆粒為主的宮保雞丁一邊八卦誰在死追卻追不上自己班級的女生。直到現在我們聚會的時候,我們總會有人熱心的問起自己班的女生,于是剩下的人就會饒有興緻的交流或者靜靜的聽着關于女生的故事!
還有一件關于男生女生有趣的事情,是自打信陽軍校軍訓的時候,我就發現我們物理系的男生對生物系的女生集體着迷。無恥的說,有幾個名字我現在都能脫口而出。就在一個月前,我偶然在Linkedin上發現一個當年如數家珍的名字,自己便懷着一個粉絲般的心情,主動把信陽軍訓的視頻鍊接發給她,順便借機邀請她成為自己"network"的一部分!
不知道如今的學弟學妹的校園愛情生活是怎樣的。這裡隻是祝願有情人終成眷屬。當今社會上的剩男剩女問題比較嚴重,但是北大女生大氣,心态平和,對男人包容,能愛能嫁,應該不是問題。北大男生天資不錯,心性自信,能選擇、能承諾,自然會有愛人相伴。
幾年前遇到一個法律系師姐,美麗聰穎,事業成功,家中兒女雙全。她知道我是物理系之後的,不知道談到什麼,她提到自己的前男友是北大物理系的,那種不經意間說出來透露出來的欣賞,讓我很虛榮,為自己是物理系的男生而得意幾分。
關于師長
進入學校之後才明白為什麼物理系的江湖地位高。除了物理系的課程難之外,可能主要歸功于因為我們的老師們真的很棒。
我比較淺薄,學物理也屬于愚鈍之徒,現在無法回想起學校裡老師的教誨。我就是覺得老師們身上最打動我的一個是範兒,一個是高人的勁道。
教數學分析的鄭志明老師當時剛從美國回來,課堂上聽不懂沒關系,單純體會他青年英才的魅力就足夠。一些他當時的習慣表述方式"這裡有意思的是,這個...問題很有趣"等,到現在我還不時的使用着。教電磁學的陳教授站在台上完全是仙風道骨的範兒,讓人目不轉睛。教光學的周嶽明老師瘦瘦的,一學期下來卻是教的飒爽利落。全校聞名的龔鎮雄老師更是讓我開始見識學理科的也可以很藝術的活着。
和這樣的老師一起數年,雖然物理學得一般般,但是耳濡目染我卻有煉就火眼金睛,知道什麼樣的老師有水平。
關于未來
離開學校這十幾年,深深感到北大、北大學生是個品牌。我們很多人因此受益無窮,當然有的也可能因學校盛名而受些誤解和壓力。
從品牌的角度,我們每一個畢業生可以是個不折不扣的消費者,消費這個品牌的價值。敏感一點的,會捐贈和回饋母校一些有價值的東西,盡到消費人群的本分。
我們也可以超越做個消費者。根本上講,一個大學是通過她的學生對于國家、社會、企業、社區以至學生身邊的家人朋友同事發生作用的。不管學校發展如何順利,我們做學生的如何在生活工作中,實踐着德先生賽先生的理性和兼容并蓄的寬容和大度,是我們自己可以有發言權的。
過去二十年中國在個人、企業、政府和社會的各個層面上的力量上都有了深刻的增長和變化。未來的一二十年沒有理由會停滞,讓我們自己失望。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局限性。當我們從50後60後手中接過時代交替的大旗時,我們要引領風騷,還是謙遜的做好過渡者,希冀80後90後們去完成使命?